与刘毅分开后,祁平生决定去拜会现居于乌衣巷的陈郡谢氏谢琰。谢琰,字瑗度,作为谢安次子,年仅四十几岁即位列侍中,再进一步便是二品大员,绝对的肱骨重臣。子侄后辈、沾亲带故之人,遍布朝野及各州郡。谢氏虽然在晋孝武帝司马曜当政期间,屡遭各方联合打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是那个顶级高门。当初谢琰起家著作佐郎时,就与祁老太爷相识,后来两人又同为朝中散骑常侍,关系更进一步,相交莫逆。而谢琰正是当前陈郡谢氏门面,只要能得到他一两句赞许,这趟建康就不算白来。公子,这玉可是大公子年前才给你的。前往乌衣巷的路上,来福小声提醒道。无妨,值得!当然值得。单刘穆之这三个字就值千万金。此次来建康,他除了拜会祁老太爷的生前故友,最重要的是收罗人才。譬如。钢铁猛男——蒯恩。尽忠职守——刘钟。挑粪公侯——到彦之。一己之力对抗半个北魏——毛德祖。以及檀道济、王镇恶等人。但以上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刘穆之重要。倒不是非他不可,似徐道覆之类的也可作备选。只是这种内政能力堪比王猛的大才,决计不能留给旁人,尤其是刘裕。一个时辰后,四人乘着牛车,来到秦淮河边的朱雀桥。桥对面。便是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唐·刘禹锡《乌衣巷》这是唐朝时乌衣巷沦为废墟后,由刘禹锡所写,给人以物是人非的感慨,亦是顶级高门士族自山巅衰落的真实写照。不过现在的乌衣巷,依旧是那个东晋门阀士族的绝对中心。这里住着王导、谢安的后人。一个辅佐司马睿建立东晋,王与马共天下绝非浪得虚名。一个指挥淝水之战败苻坚,堪称挽天之将倾,保汉民族于危难。不然。以当前北方胡人刚开始汉化的情况来看,后世汉族大概率会被胡化,都会操着一口流利的胡语。站住,尔等何人!祁平生牵着獐儿刚准备踏上朱雀桥,欣赏一下谢安建的重楼,便被一队黑衣护卫喝止。在下豫章祁氏祁平生,前来拜见谢大人。哪位谢大人。谢瑗度,谢侍中。过所文书拿来。祁平生将文书递上,什长核查完过所文书,微微皱眉。我只带一名家奴便可,余下人在此等候。如此甚好。小獐儿铁定进不去,塞钱都不行,只因这些人是士族护卫,不是城防士卒。稍等片刻。领头的什长说完便匆匆跑去对岸禀报,剩下十人戒备地守着祁平生等人。不久他气喘吁吁跑回来,道:谢侍中已外出,小公子谢混尚在。谢琰有三子,谢混最小,虚岁十七。这是一个敢生吃仇人肝脏的狠人,刳仇食肝说的就是他。请大人为我引路。祁平生小小恭维一下。十来名护卫露出笑容,什长更是不好意思,他只是低贱家奴,哪是什么大人。不敢当,跟上来,进巷之后记住别乱跑。什长提醒一句,便当先一步而去。祁平生把来贵留在原地保护獐儿,带着来福踏上朱雀桥。。。。书房内,谢混正跪坐于案几前,手执鼠须毛笔,悬肘写字。仆从轻声进屋,见此情形,便束手静立。良久之后。吁——谢混放下笔,长出一口气。公子笔力愈发遒劲有力也。仆从恭维道。谢混揉了揉手腕,不置可否。公子,豫章祁平生正于客堂等候。祁平生前散骑常侍之子,来拜访主上。父亲不在主上已入宫,此前会稽王派人来传过讯。所为何事小人不知。谢混站起身来,再次欣赏一番案几上的新作后,背着双手走出书房。。。暖和宽敞的客厅内,祁平生与来福相顾无言,他们已在此足足等候半个时辰。好在四周一直有热气传来,倒不至于手脚僵冷。两株五尺高的火树银花珊瑚树,立于庭前两侧;客厅淡紫色案牍上,摆着各式水果、糕点;几尊细腻似玉的莲花瓣纹青瓷,置于角落;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名家字画。真奢侈!祁平生心中感叹。无烟热气、红珊瑚树。金丝楠木、水果糕点。越窑青瓷、名家字画。这些都不会凭空产生,随便一样,都是底层平民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想必当年的石崇与王恺也不过如此。这时。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公子,人在屋内。随后一名身披鹤氅、头戴白纱帽、脚踩革鞜的少年,出现在门口。门外之人优雅风华。门内之人英挺轩昂。场面顿时寂静。公子谢氏家奴小声提醒。谢混淡淡看了一眼家奴,背手抬脚缓步进屋。经过祁平生时,他未作丝毫停留,最后来到一副字画前驻足。嚯!这气场。少说也有十米。对这种顶级士族子弟的孤傲,祁平生第一次有了最直观的感受。只是,这谢混是不是选错人了比傲气此间纵横十万里,全是弱鸡!火药见过没有真理见过没有大伊万知道是啥不数理化史地生能及格不领先一千六百年,就是这么豪横。此时背对祁平生站于堂前的谢混,对他充满了兴趣。他谢混号称风华江左第一,同辈之人无出其右,加之出生顶级门第,令他生性孤傲无比。但现在,他在这个来自江州的祁平生身上,嗅到了同类气息,这让谢混很疑惑。此人。凭什么许久之后,作为此地主上公的谢混,终于开口。汝便是祁平生正是祁某当面。何事拜访家父了却先父遗愿。遗愿然也。没想到,谢混思忖片刻后,居然点点头道:吾会告知家父,去罢。告辞!祁平生大步离去。二人这对话,把在场另外两人给搞懵了,你俩搁这儿打谜语来福来不及细想,连忙跟上祁平生步伐。直到最后。谢混都没转身,看祁平生一眼。祁平生也未曾行过礼,弯过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