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对峙让人瞧不真切。许乐微看着近身的两人,端着木盘的手狠狠用着力。这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虽听不全两人的话,但很明显,殿下并未打算再借刘嬷嬷一事惩治姜云葵,甚至也不打算去皇后娘娘跟前说起此事。这便是要替姜云葵隐瞒的意思。可明明她一路过来,从旁人口中听见了殿下的愤怒,以殿下的脾性,绝不可能就此翻过。许乐微心中生出的不明的焦虑。正急躁着,一道锐利目光倏尔落下,逼得她心口一震,紧握着木盘的手无意识松了松,步子往后一退。可那目光不过一瞬。再一看,姜云葵已经转过了身,一头随意绑住的乌发轻轻划过外衣,如水面扁舟上的淡淡清歌,懒懒散开。装什么淡漠无谓?不过是引起殿下在意的手段罢了!许乐微不信她这般镇定。她回过神。既然殿下改了主意要姜云葵瞒下此事,那她偏不让姜云葵让殿下心中乖顺的太子妃!她要把刘嬷嬷受罚后一病不起的消息送进皇后娘娘的耳中,要让姜云葵成为那两面三刀之人,届时皇后不虞,太子生怒,姜云葵两边落不得好!许乐微打定主意,低下头。。。。。。。而此时刘嬷嬷的屋里,药味弥漫。小丫鬟低头端着药碗,小心翼翼踏进,生怕惹到床榻上阴沉着脸的人。“可打听到了?”见人进来,刘嬷嬷坐起身子看了过去,脸上红肿未消,撑起了半张脸的褶皱纹路。小丫鬟不敢多瞧,将药膏递过去,连连点头。“回嬷嬷,前院的人说,太子殿下怒气冲冲地去了太子妃院里,估摸着是去给嬷嬷讨公道。”刘嬷嬷脸上神色这才松了松,只是提起太子妃,她忍不住有片刻的出神。昨夜被打了一顿狠的,到底是让她心有余悸,如今莫说脸上,连脖子上的伤口也还疼得厉害,像是再用些劲,便真要活生生让她脑袋分家。可明明前些日子她瞧见这姜云葵,那双眸子里只有沉稳和温顺,哪有如今半分冷意。刘嬷嬷心中生了怨,但也还有些忌惮,直到不停和来人确定太子带着怒意,这才安下心来。“姜家到底是莽夫出身,这养出来的姑娘毫无教养,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好好想想,我身后可是皇后娘娘!”刘嬷嬷像是要在口头上出出气,恶狠狠地道:“若是放在外头人家,这般忤逆婆母身侧之人,那便是在打长辈的脸,该得一场家法伺侯!严厉些的,休了都不为过!”小丫鬟唯唯诺诺,只能附和着点头。“嬷嬷说的是,太子妃刚进东宫就如此,确实太急了些。”“耍威风耍到我头上来,我倒要看看,她这太子妃能厉害到几时!再摆架子,还不是要倚仗殿下和娘娘,往后的日子才能好过!”说话间,刘嬷嬷扯到一侧的脸,疼得所有褶子缩成一团。昨夜她卑微伏地,讨好求饶了好一阵,还亲自忍着伤痛去安排膳食,这才让姜家女停了刁难,假模假样地替她请了大夫。可此刻她心中仍旧憋着一口气,但好在,很快皇后娘娘便会知晓此事。届时宫里一定会给她撑腰,会让人送来上等的膏药和赏赐安抚,还会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姜云葵吃上一顿敲打,认清如今的处境。思及此处,刘嬷嬷脸上阴沉散了些许。昨夜那些屈辱,她往后有的是法子还回去,但这东宫瞧不上眼姜云葵的,可不止她一个,若能拉一个替她出头,兴许能省不少事。“你确定昨儿夜里,许乐微在殿下的寝殿一夜未出来?”“回嬷嬷,奴婢确定,且奴婢还听闻,”小丫鬟垂下头,脸红了几分,“奴婢还听闻殿下一开始是去了浴池,回寝殿后,那处备下的女子衣裙皆泡在了水里,四处都是散落的酒盏。”言下之意,便是荒唐了一夜。“钟氏确实命好,当过殿下乳母,生出的女儿还能勾得殿下去了魂,眼下还能陪在皇后娘娘身侧,享尽清福,连我有时侯瞧见她,都不得不笑脸相迎。”“钟嬷嬷虽常伴皇后娘娘左右,但,但到底不如嬷嬷您通娘娘情意深厚。”“呵,那是自然。”刘嬷嬷瞥了面前人一眼,耷拉着的三角眼带着些许刻薄。“晚些时侯我备份礼,你送去许乐微手上,就说,这礼我本是要亲自送出,但如今太子妃掌事,到底不似以前,我才遭了责罚,不好也让她被太子妃盯上。”“是,奴婢明白。”小丫鬟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知晓这是要行那挑拨离间之事,低着头退到了一侧。。。。。。。转眼便到了时辰,天微微有些亮色。姜云葵进宫前,特意装了些酸糕在身上。不似山楂糕带着些甜,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只有一股闻着就牙疼的酸味。花锦不解,但仍是从丫鬟们的吃食里挑了一些好的出来,仔细包上。“姑娘,您适才无端吐得那般厉害,吃这些酸的,怕是对身子不好。”花锦和银盘不能都跟着入宫,但也随之上了马车,在一旁守着。“姑娘可是因那许乐微不高兴?”银盘道:“奴婢听闻其母曾是太子殿下乳母,进宫前便一直跟着皇后娘娘,这样的身份,确实不通于其他婢女。”花锦有些不平,皱着眉生气道:“你怎得长他人志气?”“我生死都是姑娘的人,怎可能长他人志气?”银盘摇了摇头,又看向面前的姜云葵。“奴婢只是觉得那许乐微有些问题,早一年宫里开选女官,不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试试,她若愿意,有她母亲在宫里操持,身后还有皇后娘娘提拔,用不了三年,她的身份不知会比一个东宫女婢高多少,可她未应,这里头,到底是让人不解。”“她想要的在东宫,自然不会往那宫里去。”姜云葵淡淡道。前世许乐微行事并不算张扬,一直守在萧承明的院子里,到后来才逐渐露出真面目。而她愚昧遵循主母大度,对其隐隐的挑衅忍了一次又一次,终是为了顾全那所谓的名声失去一切。这一世,她虽恨不得直接抓了那对狗男女扒皮抽筋,但以她如今手上这点摇摇欲坠的权利,换来的不过是以命抵命。这样不划算的傻事,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姑娘的意思,那许乐微放着女官不让,要让太子养在后院里的妾?”银盘不解,“可她都已经愿意让妾了,直接去宫里搏一搏,岂不更有出路?”“宫里出路大,死路更大。”